我在洛杉矶又生了个娃之老公缺席的惊魂早产

木木Summer 6388 浏览 2020-03-26 更新 2019-10-27 发布

三天之前的凌晨三点，我自浑沌中被疼痛抽离出来，像是到了现实，现实却又陌生而费解。嗯？是又假宫缩了吗？但没听说假宫缩会把人生生疼醒？
就在十二个小时之前的下午，我自己跑了趟医院做B超，那时候32周+6天，B超结果一切正常，我举着肚里小女娃的B超照片，迎着阳光美滋滋地走出医院大门，即使之后过马路、上台阶遭遇数次假宫缩，我也并未深思，只当是最近略疲劳的副作用而已，隔天多躺躺就好。
然而，十二小时后我疼醒了。
大约在十多分钟后，又一次宫缩伴随着腰背部的疼痛感袭来，我甚至龇了下牙。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身边睡梦中的儿子，两岁半的巨型崽，大字型摊在他爸的枕头上呼吸声正香，他爸这几天都不在家，刚刚入职了新公司飞去硅谷报到了，嗯，确实是现实无疑。
为了以防万一，我开始默默记录自己的宫缩频率，不论它真假。
半个小时三次宫缩，先忍着。好疼啊，我把脸贴在儿子的身上，亲了下他的后腰，然后抱着肚子挣扎着坐起来，在黑暗中给老公发了条骚扰微信：疼到有点儿害怕了。
我把自己挪腾到了厨房，喝了杯热牛奶，此时宫缩似乎已经发展到了8分钟一次，腰背部明显的大姨妈痛一次比一次重，一道闪电撕开夜色劈中我——这是真宫缩吧。
我要生了。在33周+0天。没有任何预兆。没有任何人预见，包括我的OB医生。
我开始疯狂拨打老公的手机号，给他发信息，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，终于听到了半梦半醒的熟悉声音，然后这个熟悉的声音被我吓醒了，但即使改订最早的一班飞机，回洛杉矶也要将近中午了。现在是凌晨五点半，我和肚里的小公主应该熬不到那时候。
又一波阵痛袭来，我深吸了一口气，告诉自己别慌，还有住得近的朋友。我和老公都开始疯狂打电话，但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洛杉矶市还都睡得正香。实在是我的幸运，就在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叫Uber司机时，住在街对面的好友L接了我的电话，他家的小朋友是儿子在幼儿园的老铁之一。
事发突然。我连待产包都还没准备。幸好婆婆最近从国内来洛杉矶帮忙，儿子有人照顾。我临出门才告诉婆婆自己估计马上就要早产，怕把情绪传染给看起来已经慌掉的长辈，我强作镇静在又一次宫缩阵痛中走出家门。
生活在异乡，友谊尤其珍贵。如果是Uber司机，大概我就孤零零一个人进医院大门了。L陪了我全程，帮我办手续，帮我联系家人，甚至比我还早一点儿看见我那小小的、四斤出头的小天使。给所有真诚的友谊比心～
第一胎顺产的时候，我的顺序是生娃前两天的产检就开到四指了，之后两天的夜里破羊水，宫缩和阵痛正式开始，两个小时后听见儿子的第一声啼哭。
大家都说，第一胎生得快，第二胎会更快。但没想到快到要提前一个半月早产，快到当我躺上产床时，来给我内检宫口的护士吃了一惊——都已经开到八指了哇！当时我正皱着眉头和两分钟一波的阵痛作斗争，身边的两个护士姐姐冲我道：“你未免也太冷静了吧！”
大概都觉得我很快就会生，护士们忙忙碌碌进来给我吊水、朗读paperwork（我签的字就是一条触电的毛毛虫）、打促肺针等等，这些事对我来说都如同雾里看花一般，中间隔着巨大的疼痛。
至于护士问我要不要打无痛（epidural）时，我犹豫了十分钟。上个娃我就是没打无痛愣生的，本来计划着这次一定打无痛，体验一下传说中从地狱上天堂的感觉，但想到自己已经开到八指的现实，纠结症晚期的我还是一脸惋惜地选择了NO。
当我疼得叫出声来的时候，助产士又内检了一次。“开十指了，准备生。”她对我的护士说。好友L一直在我的左手边，不停地给我喂Hazelnut Chocolate，吊着我的最后一口仙气。护士笑称那巧克力就是我的epidural。
开十指之后的疼痛我的身体似乎记起来了，产房里医生、护士、新生儿医护人员们似乎在呼啦啦涌进来，之前一直平稳的监测仪似乎在发出哔哔哔的急促声，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腿脚和手，手指很早就麻木了，它们自己固定成了凤爪的姿势并且倔强地不打算改变。
当疼痛进一步加剧的时候，我的胸也开始麻木，感觉心脏要停摆了，似乎有人给我戴上了呼吸面罩。
我把所有求生的力气用在掌控我的疼痛上，我身体的记忆告诉我——关键就是不管多疼都要是你在控制疼痛，如果一旦被疼痛反控而让你的身体放弃挣扎，便会不自觉地在错误时间用力，不仅分散了力气，还容易造成撕裂。所以，想生的时候还不能生。护士一直说：“妈妈！忍住！别使劲儿！你呼吸得很对！没错！就是这样非常棒！” 我不理她，我满嘴都是巧克力，一边呻吟一边吞。
当护士们大喊妈妈用力呀的那一刻，我感觉自己在奈何桥下一叶飘摇的扁舟上，撑一支长篙，即将被带向往生之岸，我用尽我的所有，用力一撑篙，现实的召唤似乎就离我近一点。一共只有三次，第三次使劲儿时我的长篙在对岸拼死一撑，一股大力将我推回人间，一下子护士医生们喜悦的声音无限放大清晰了，在早晨的八点十三分，我的身体里有什么永远地离开了我，又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身边。
小宝贝一出生便被抱到一旁，有一支新生儿团队为这个提早降临的小天使服务，在我听到她的哭声后，我紧绷的神经慢慢瘫软下来，四斤四两的小公主，对于33周0天的早产来说，不算太小。不一会儿，她被抱到我的眼前。他们说，快看看小宝贝儿吧。但五秒之后，她又被抱离了我，被送去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。他们说，她会没事儿的，只是太早了，有些地方还没发育完全，我们须要保证她的万无一失。

于是又是呼啦啦的，产房的人走了一半。剩下的医护人员便是围着妈妈转的了，我被告知了好消息与坏消息。
好消息是，我的顺产完全没有撕裂，应该可以恢复得更快更好。坏消息是，根据我的胎盘状况来看，我有胎盘早剥的迹象，但由于我既没有经历摔倒之类的外力冲击也无高血压的困扰，我胎盘早剥的原因对于医生们而言被一团疑云包裹着，他们把胎盘拿去了实验室分析，表示如果有什么发现会通知我。
好友L走了之后，好友R来陪我了，之后表姐来接班儿陪我，一直呆到我的老公风尘仆仆从洛杉矶机场赶来，直接和我在女儿的保温箱旁相见。
无麻顺产的时候我忘了哭。在新生儿ICU里看见小女儿的时候，我一下子泪流满面。